迈点网 · Janet · 2018-12-18 09:20:29
“冷面相迎、闭门接待”也化作了一种大家闺秀矜持的可爱。
姑苏,光是这两个字细细品来,舌尖便流淌着苏州评弹特有的精致甘甜,耳边亦回响着江南园林专属的诗情画意。倘若在这么一块浸润着文人雅士与诗词歌赋韵味的土壤中,埋进装有一颗“青普文化行馆·苏州木渎”种子的香囊,以光阴为花锄,采芬芳凝晨露,将浮躁与世俗束之高阁,佐以吟唱。日久岁深,种子萌芽、生长、开花,模样早已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回眸一笑红金庞。
“冷面相迎 闭门接待”
早在清末年间,当时连接南北方的重要交通动脉是京杭大运河,一张一缩之间,传递着两地的人、物、文。而到了现代,完善的轨道交通代替了悠长舟行,一盏茶的时间便实现了人间天堂的穿梭,杭→苏。
踱步于青石板铺设的路面、眼神轻抚沿街古色古香的店面,喜闻吴侬细语的吆喝,船娘立于摇橹船头划过,为湖面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沈从文先生的这句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此刻的我,正在爱上一个世界上最诗意的地方——木渎,它的美着实值得被冠以“秀绝冠江南”、“江南第一园林古镇”之称。
但是,当抵达青普文化行馆·苏州木渎所在的位置时,我却猛然被拉回现实之中,怎么大门是紧闭的?
一块写有“沈寿故居”的牌匾底下,冷冰冰的大门油漆有着些许斑驳,两旁各一扇的小门也仿佛约好一般,竟选择了“冷面以待”。在确定了青普文化行馆·苏州木渎工作人员发的定位的确是在此处之后,疑惑之余随即向工作人员询问,得到回复,“请稍等片刻,马上接待”。
遂悠悠踱步于其中一间名为“通幽”的小门旁,这才发现与青普文化行馆·苏州木渎一墙之隔的便是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每每弃舟登岸游历,被称为“民间行宫”的虹饮山房。红日衔山之时,游人依旧往来如织,忽然好奇当年跟随乾隆帝同下江南的一众人马进出此处之景是不是和此时此景有着一丝相像。
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一位身着茶色斜襟上衣,铅白长裤的姑娘笑脸盈盈探出头来,我被迎进了门。
走进了大门,本以为是一处古香古色的前台接待处,没想到不仅空无一物更是空无一人,而接待的姑娘在为木门插好门闩之后,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带着我没有稍作停留,而是径直走进了一条窄窄的巷子。姑娘介绍道,这原本是大户人家仆人行走的一条巷子,名为“一人巷”。我边应答,边跟着往前走,不时被幽暗小巷一旁几间同样被铜锁关住的客房牵走了视线。
忽然,眼前一片明朗,顺着小巷步入了一处九曲回廊。弯曲折回之间,沈寿故居的全景落入眼中,翘角亭台,雕花立柱,奇石异木,荷塘流水,黛瓦粉墙,苏州园林闻名于世的理由,这里一样没落。
回想起入门前看到一墙之隔热热闹闹的虹饮山房,这里却是安安静静的。这时,接待的姑娘告诉我,沈寿故居原本也是虹饮山房的一部分,被称为“小隐园”,到了清末年间,才成为了私家园林,一代“刺绣皇后”沈寿的故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为何青普文化行馆·苏州木渎有勇气在大门常打开的虹饮山房旁,“冷面相迎,闭门接待”。原本就是一处沐浴在大家闺秀温柔之中的私家园林,出尘脱俗是她立于俗世的坚持,至真至纯是她傲于旁物的品质,自然花容月貌便成为了她送给世间最好的礼物。
如此想来,“冷面相迎、闭门接待”也化作了一种大家闺秀矜持的可爱。
从前的锁也好看
这样的一位大家闺秀,自是“抚琴、博弈、挥毫、泼墨、煮茶、听曲、焚香、花道”样样精通。所以青普文化行馆·苏州木渎的客房名字也颇具此意,分别唤以“琴、棋、书画、曲、酒、花、香、茶”,轻轻咬破这些字眼,唇齿之间尽是风雅之韵。
接过姑娘递给我的荷包,只见素底蓝丝金线点缀间,一朵精致的花朵跃然其上。立于一间名为“书画”的院落门口,又见一把古式铜锁的冰冷,让我想起了木心先生的诗“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所幸此时手握荷包,在摸索着将其中的钥匙取出,小心翼翼地插入锁芯,万幸读懂了它的心,得以获得进入其中的资格。
黛瓦白墙之中,还藏有一个小小的庭院,这样一处园中园的设计,不免让我有些飘飘然,私家园林中的一人园林,岂不美哉?
走入早已打开的房门,一张平头案上笔墨纸砚镇纸一应齐全,一侧还放置有卷轴的书卷筒,一把椅背嵌有黄铜饰品的官帽椅也堂堂正正地放置于桌前,只可惜胸中未能藏日月,所以挥洒也不会令天地奇。但是身处这样的笔墨之家,却同样可以享受到来自墨宝的独特魅力。透过一扇墨汁点缀的竹叶屏风之后,一副写意水墨画寥寥几笔勾勒而出一物,看似山水轮廓,细瞧又有龙飞凤舞之态。
手中的行李,早已被安放稳妥,遂依靠在美人榻上,触摸着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雕花古窗与立柱,望着房顶特意外露的房梁与屋脊,随处可见的黄铜器皿更是彰显了昔日大家闺秀养尊处优的生活态度。
走进浴室,衣柜的一把锁让我惊艳到了,那是一把发簪样式的三孔门锁,一根细细打磨的银针穿过三个小孔,底下还缀有三个黄铜薄片打造的装饰物。在一间现代化卫浴齐全的浴室,突然在衣柜上出现了这样一把锁,行馆的用心不得不令人为之折服。
古镇的安宁,将早先差旅带来的奔波不作声地褪去,手捧着一本《寻梦木渎》,读着读着,思绪渐渐飞远,想着在这样的房里,不做上一场“黄粱美梦”,回到旧时深闺小姐的小姐楼上,过上一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体面人生,怕是成为此行一大憾事!
奈何木渎的流水未能将一片“贪心”卷走,其他院子的娇羞可爱,我亦不想错过。然而一跨出大门,我又被这扇门“拉了”回来,怎么会这么旧,竟然还有点“破”。大家闺秀“腹有诗书气自华”自是毋庸置疑,但是门面功夫真的是被遗忘了吗?早早就听说,青普文化行馆·苏州木渎是经历了“十一月孕育创意,三年复建”才落成,难道还能把换门这个重点给忘了?
一问得知,沈寿故居属于保护单位,所以其中的门窗等建筑物是不允许有所改动。例如木门不会被刷上亮丽的新漆,不会被换上更为灵活的现代门锁,而是使用传统铜锁。这么一来,雕花古窗、千年立柱、精美房梁甚至是黛瓦白墙之上的各类象征着美好愿景的图腾都没有被动过。这般的“固守成规”,与沈寿先生幼时对于刺绣的执着又何尝不是同出一辙。
要求如此之高的原址建筑物,足以吓退不少想要染指的酒店。正如想要迎娶大家闺秀的一众青年,必须经历重重考验,或比武招亲、或以文胜人、或接到绣球,才能拥佳人入怀。
桂花香下沐浴,二进门处抚琴,房梁之下品茶,倚窗饮酒赏景,沐浴斋戒闻芳,棋盘从容落子,水袖香扇吟啭,则是其余7间客房诠释大家闺秀魅力的方式,更有7首小诗对此作了形容:
茶
昆仑雪水烹雨前,泥壶玉盏素手端
十年风水轮流转,一世浮沉任翻番
沸水冲处嘴微苦,繁华历练舌回甘
尘心洗尽诗难尽,日斜笼暖焙茶烟
琴
饱食丝古意,和合乐为先
浅酌一杯酒,漫弹五根弦
墙外屏息听,檐月仰头看
但求子期在,何须斩楼兰
曲
千年苏州歌幽静,百啭柔肠绕梁鸣
水袖香扇翩翩舞,西皮二黄悠悠听
北风驱雁秋声动,南国游园春梦惊
七下江南六眷顾,乾隆拐角遇张生
棋
棋花落中庭枯叶移,春日预约秋应局
大火烹茶香拂面,小池竹岸月影稀
手谈无语千军过,落子有声万马嘶
黑白阴阳天地事,人生不过一盘棋
花
暗含清香醉月阴,芯嫩蕊寒美自珍
春孕清泠兰花素,夏怀繁盛荷连云
秋风徐来桂香涌,冬雪落处梅花吟
人生若无花添趣,空活百岁滚滚尘
酒
肆意三千盏,白发狂少年
放歌太白醉,起舞鸿门宴
斧斫桂花落,槊横江水寒
王维出关处,琵琶夜送船
香
天生丽质倦梳妆,千年河底孕奇芳
沐浴更衣身洁净,斋戒三日心敬仰
御炉燃处烟明灭,古琴响起音绕梁
池水涟漪微风起,小鼎玲珑一院香
做一夜深闺小姐
初冬,入夜,黑暗将现代铅华洗尽,古镇睡了,园林从梦中醒了。
习惯了不夜城的生活,当看到古镇街道两旁早早关门的店铺,往来的只有戴着红臂章的大叔,却感觉异常安心,是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本就是祖辈们所遵循的光阴规律。
走过了乾隆帝下江南必经的御码头,晒着朦胧的月光,甪直酱菜这会儿只需要照顾红色灯笼这位顾客。古镇的街道,一时长,一瞬短,将岁月揉碎了全撒入了河道之中。
再一次站在了沈寿故居的门口,又一次等待大门的开启。同行的姑娘笑称,好似深闺小姐仗着月色给的胆子,夜半溜出庭院,一番游玩之后,等待家中的姐妹们偷偷来开门。这样的想象着实有趣,引得入门后一人巷也收敛了光芒,仿佛也在帮忙遮掩小姐晚归的事实。
合上电脑,洗漱过后,换上了中式睡袍,将自己放在松软的床上,耳边静谧。一刹那,对于“万物皆空”有了一丝丝顿悟之感。此时,一声猫叫试图将这张寂静黑夜之网划破。但很快,寂静复原,继续现代深闺小姐的深夜。不免让人猜想,千百年前的夜晚,沈寿坐于小姐楼上刺绣之时,是否也会有不谙世事的小动物,肆意叫唤。她手下的花线是否会一颤,指尖或许会被戳破,一朵鲜红的小花会不会就此绽放在了绣花板之上。
将这些胡乱的想法,搁置在了雕花梁上,饮一口热茶。自此,便是久违的一夜好梦。
洗一身喧嚣之尘
历史的冲刷,洗去九曲回廊的新漆,但留下了始终鲜活的园林。沈寿故居就像一本不会退色的相片集,一眼望去,千百年如梦浮生。而深闺小姐那般怡然自得的生活方式,也幻化成草木之间的露珠,常存园林之中。
不同的季节有相异的期许,或是花开、蝉鸣,或是微风、细雨。更有四时四花来提醒着园中之人,春夏秋冬的轮回。
其实苏州园林,更多地藏着文人雅士的生活态度:玩物亦能存志,物心转换之间。这样的态度嵌入并滋养了园林中人,达到了精致到无以复加的效果。与其说大家闺秀是生养在园林之中,不如说是两者之间相互滋养,互相成全。
在此基础之上,沈寿故居再添加一份被誉为中国四大名绣之一的苏绣灵韵,其园林的精致则实现了更上一层楼的境界。而青普文化行馆·苏州木渎在这其中就宛若一位绣娘,用一根细细的绣花针串起光阴,将草际烟光、心光云影绣入其中,创造出时光里的旧美人,一腔一调均有味,一眉一眼皆有韵。
身处这样的一处园林中,看似是一种放松的生活,实则是对古代人们生活的一种敬意,更是对深闺小姐精致生活的一种仰慕。所以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难免会怀想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百年之前大家闺秀深居小姐楼,专注刺绣的闺中生活,洗去一身的喧嚣,让自己回归最纯真的园林之乐。
在追求效率的现代,对于植物的加速生长,我们有无数的办法;对于石材的精细打磨,我们有不少的机械;对于建筑的拔地而起,我们有万能的机械;对于器皿的完美无缺,我们有极致的标准。忙忙碌碌的一切,让喧嚣在这个社会弥漫,唯独静谧是高效给不了的。
即便是不少的酒店,也做不到这一点,习惯了车水马龙的热闹,不能忍受往来只有白丁的寂寞。独独继承了百年前苏绣之心,成就了今日青普文化行馆·苏州木渎“闭门待客”的勇气。让这一处藏身于木渎古镇的行馆,仿佛站在了一方古戏台上,筝音弦语浅唱低吟,如约而至花影帘动。万幸,在此处,尚可见这久违的安居静处之礼。洗去一身的喧嚣,让居住回归最本真的样貌。离别之际,更是再三回头。走过曲径,走出幽处,直教人长叹道:园林忆,最忆是木渎,苏州木渎夺人心,何日更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