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日，为深刻吸取大兴“11·18”火灾事故教训，北京市在全市组织开展为期40天的安全隐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专项行动。这次清理整治的重点场所包括出租房屋、出租公寓、违法建筑及人员密集型场所。

　　记者探访北京已清退或正在清退的公寓，发现确有一些公寓存在消防安全隐患和无证经营的情况，楼道狭窄、物品杂乱、消防设施不足等问题突出。北京各区也出台措施排查不合格公寓。不少租户收到通知后陆续搬离，有些租条件更好的公寓，有些打算离开北京，有些打算熬到过年再做打算。

　　1 办公楼改公寓无证经营

　　地点：朝阳区广渠路芒果公寓

　　背景：朝阳区各部门、各街乡快速落实整改，“安全隐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专项行动数据显示：截至11月22日，全区共出动检查组1294个，出动检查人员14440人次，检查单位8534家。其中排查治理隐患7470项，整改完成7062项，整改率94.54%。关闭取缔53家、停产整顿42家。

　　11月24日下午，一堆堆行李杂乱地占满了朝阳区芒果公寓一楼的门廊。门口公告栏上黑色手写字异常醒目：“各位住户，今接到消防通知，请大家务必今天撤离，明天消防大队将强制贴封条……”

　　陈军盯着大门口，等着搬家车，这是他4个月之后的又一次搬家。“被子没拿。”给他搬家的师傅提醒道。“不要了。”陈军拎着行李箱转身出了门。

　　在芒果公寓，这种匆忙随处可见：插座上没有拔走的手机充电线;快递柜散落的待拆快递。

　　这家四个月前开始接受入住的公寓，11月19日贴出告示，和90多位年轻的租户解约。尽管面临突然搬家，但不少住户仍对这家公寓印象不错。从一楼到三楼，走廊的颜色分别是黄白相间，紫白相间和绿白相间的风格。每一个房间也延续着这种装修色彩。“跟我住过的其他公寓相比，这家条件是最好的了。”陈军说：“每个房间30多平米，实墙体。每个走廊都有探头，卫生间、橱柜也是统一配的，价格也比较合适。”

　　芒果公寓一共三层，有100个房间左右，一楼走廊悬挂的消防平面疏散图旁，是房东的值班室。一位知情者介绍，芒果公寓的前身是一幢办公用楼，现在的房东以年租金150万元的价格将其租下，并投入200多万元用于购买家用电器和内部装修。

　　但这并不能掩饰芒果公寓的尴尬身份：没有营业执照。上述知情者称，芒果公寓正式接受入住以来，每月会有消防人员上门检查，公寓为此解决了消防设施问题。至于没有营业执照的原因，知情者介绍，由于公寓属于公司所有，需要公司作为主体申请，“手续很麻烦。”

　　2 两个月前才配灭火器

　　地点：丰台区南苑路翰林公寓

　　背景：自11月19日以来，丰台全区开展安全隐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专项行动，各街乡镇、各委办局开展地毯式排查整改，堵塞漏洞、消除盲点。

　　目前，丰台区卢沟桥乡已排查出问题隐患198项，清理非法租住、非法经营8处。

　　“让一让，让一让。”11月22日凌晨1点多，两名男子搬着衣柜从翰林公寓的房间走出。走廊只有一米宽，两人搬着东西几乎擦墙而过。

　　虽已夜深，但翰林公寓仍一片喧嚣。公寓门口停放着几辆面包车，等待楼上的人搬东西下来。租户中间流传着一个消息：“22日上午就开始拆公寓了。”

　　翰林公寓有十余栋楼，每栋楼四层。根据大小和朝向不同，每月租金1000元到1500元不等。据了解，90%的租户都是在附近上班或者在市场做生意的。由于每栋楼的房东不同，租户被清退后，有些拿到了部分押金和房租，有些一分钱没退，因为房东找不到了。

　　最外侧的公寓楼最为密集，走廊长100多米，每层有近百家住户，一共有三处楼梯。大部分房间20平方米左右，床、柜子、桌子、洗手间是标配，一些住户还在窗口做饭。“也不敢经常炒菜。”租户刘英说，没有抽油烟机，一炒菜就满屋烟味儿。再加上怕不安全，偶尔才做。

　　每个房间门口都配备了灭火器，楼梯口贴着数张消防提示，严禁使用电热毯、小太阳取暖器、烧水棒等物品。在公寓一处入口墙壁上，还贴着通知：自2017年7月17日起，各用液化气的住户一律换成电磁炉。

　　在公寓走廊、外墙上，每隔几米就贴着一份通知：“根据北京市丰台南苑乡规定，翰林公寓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因此大红门村委会决定，翰林公寓所有租户在3日内搬离此地，腾空房屋”。落款是11月19日。

　　“灭火器是这两个月才配的，不过之前没有发生过火灾。”对于消防安全，租户张强表示没有考虑，“先吃饱饭了才能考虑其他的。”张强夫妇在北京打工，孩子在老家上学。

　　3 公寓人员密度大 消防硬件不达标

　　地点：海淀常润路四季青公寓

　　背景：海淀区要求各街镇、各部门、各单位要以最严的标准、最高的要求、最实的措施全面排查清理整治各地区、各行业领域和各类企业的安全隐患，不留盲区、不留死角，确保全覆盖。11月23日，常青村联合四季青派出所、消防等部门已基本完成对四季青公寓的清退。

　　11月23日下午，海淀区四季青公寓里，70多岁的画家黄葵在黑漆漆的地下室忙碌着，打包8年来的各种画作、收藏的杂志，比她想象的要慢得多。

　　2009年黄葵从杭州一家职业学校退休后，受聘来京。黄葵租了四季青公寓一层和二层的部分地方做自己的住所和画室，还租了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地下室做储物间，加起来有三百平方米左右，租期20年，租金25万。

　　黄葵所租房间不远处，一条红色条幅提醒着住户：本公寓地下室将于2017年12月31日停止运营。但实际上，11月23日已是所有租户搬离的最后期限。

　　对于每月退休金8000元的黄葵来说，四季青公寓是她能够选择的最“实惠”的公寓。“之前都是中间夹有泡沫的彩钢板，去年一次消防检查后换成了非泡沫的彩钢板。”黄葵指着地下室的天花板说。

　　公寓不让使用煤气瓶，但事实上，地下室里不乏偷偷用煤气罐做饭的租户。“不安全是肯定的，但要求撤出的时间太仓促了。”黄葵说。11月19日晚上，四季青公寓物业的工作人员要求当晚8点之后，所有租户不准在公寓停留。有些人只能选择网吧栖身，而黄葵则是趁人不注意，摸黑偷偷溜回去睡了一觉。

　　11月20日，四季青公寓物业部贴出《致公寓客户的一封信》，信中说，根据相关法规，结合公寓人员密度大、消防硬件设施不达标等情况，所有租户即日搬离。

　　除了黄葵，这家拥有超过300家租户的公寓，只剩下不到10户还在打包行李。在公寓地下室住了4年的郭仁告诉记者，他曾经多次反映过公寓的安全问题，但收效甚微。“比如说用煤气罐、电炉丝做饭，电线私拉乱接这些都是安全隐患。而且这里也经常停水停电。”郭仁说，每到消防检查，物业就会通知用户把放在走廊里的厨具等生活物品搬到屋子里。

　　4 整个公寓只有一个窄门进出

　　地点：通州区张家湾幸福公寓

　　背景：通州区19日起开展一村一村、一院一院地毯式摸排，严查死角和盲区，关闭村镇工业大院，清除违法经营。截至20日，马驹桥镇共查封公寓152家，检查、巡查公寓、出租房屋、“三合一”“多合一”、商(市)场、网吧、旅馆、餐饮娱乐场所650家，发现隐患525处，发责令限期改正通知书260份。

　　11月23日傍晚，幸福公寓没有灯亮起，只有个别房间闪烁着蜡烛。据了解，公寓于20日开始断电，租户还以为是故障，等待来电。21日，房东通知不能继续再住，租户才陆续搬走。到了23日，只剩二三十人还没搬走。

　　管理员介绍，幸福公寓于四年前建成，住了一百多户，房间因采光不同价位不同，600元到1000元不等。记者注意到，走廊只有一米宽，有些住户的杂物堆放在门口。走廊上方，还有电线裸露在外面。整个公寓，只有一个窄门可以进出。

　　租户李玲说，房间内热水器的插座没有防漏电保护，她很担心，“会烧一会儿把电拔了再洗澡。”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满意住在这里，“我不喜欢跟人合租。”被清退后，她又找了更贵的开间住，房租3000元一个月，是之前的三倍多，而且距离上班的地方更远了。

　　这里每间房不到20平米，大多只住一人，部分住了三四个人。住户也可以在房间用电磁炉做饭。只有院子里有两个灭火器，出口的墙壁上贴着灭火和应急疏散预案，但是并没有疏散路线指示图。

　　郑梦没有在意消防安全，刚来北京不久，挣得不多，她说这样的房子正适合她。11月23日晚，郑梦还没有搬离，面对漆黑的公寓，她有些害怕，在楼下待了很久，看到有到办公室退押金的租户，她就跟人聊会儿天。

　　(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

 来源：新京报　　作者：赵朋乐